长江要休养他们闲不下来 梁子湖渔民兄弟赴东北"赶湖"


清晨穿袄子,中午穿衬衣,一整天漂在广袤的湖面上捕鱼,时不时还要应对刮来的六七级大风。年过六旬的武汉渔民汪开胜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外地生活。

从武汉梁子湖到黑龙江连环湖,从江汉平原到松嫩平原,2400多公里的距离,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脚步。长江禁渔,今年7月1日,武汉下达“禁捕令”后,大多数“水上人家”已上岸。但66岁汪开胜和小他12岁的堂弟汪开刚,却选择了远赴东北,继续捕鱼谋生。

花一个月“赶鱼”,三个月捕捞上百万斤鱼

连环湖位于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泰康镇西南约18公里处。18个子湖,湖湖相连,总面积840多平方公里,是梁子湖的3倍多。

7月动身,10月底回汉。汪家兄弟连续三个多月在连环湖捕鱼,起早贪黑,晚上住在当地。11月28日,兄弟俩打开话匣,说起东北捕鱼的经历。

“凌晨3点天就亮了,天黑得却更晚。”汪开胜回忆,连环湖水面纯蓝,湖里人工养殖的鱼很肥美。

当地人把捕鱼叫做“赶湖”。几万亩的湖面,几艘渔船往往需要“联合行动”。拉动渔网,追赶鱼群,把鱼赶拢到一个区域。聚拢鱼的过程,至少需要一个月。

追赶的过程中,行船速度不能快,太快了鱼群受惊,四散逃窜,就不能按照指定的路线游。晚上停工休息,要用三道以上的网拦住鱼群,防止有些劲大的鱼冲破鱼网。鱼群最终被赶进安排好的鱼箱中,看到鱼被围拢跃起的那一刻,是汪开胜捕鱼时光中最兴奋的时刻。所有辛劳等待都有了回报。

他还学会了抖音,用小视频记录下东北捕鱼的日子。3个多月时间,汪家兄弟捕捞了上百万斤鱼。

看到鱼游动的姿势、落水的声音,就知道是什么鱼。

大风天气是对武汉渔民的第一大考验。武汉湖面的风,最大也就四五级。可在连环湖上,六七级风很常见。

“当地的说法,一天无风三天风,一周总有两三次,会碰到大风天气。”汪开胜说,有时天气预报也不准。在湖面上,发现乌云滚滚、风向不对时,就得赶紧返程。好在机械船行驶快,十几分钟,都能返岸。

温差也是考验。

汪家兄弟每次出门捕鱼,都得带上四季的衣服。连环湖区域天蓝通透,紫外线特别强烈,渔民们都被晒得黝黑。

连环湖当地汉、蒙、满族居民杂居,武汉渔民曾请了2名满族渔民协助作业,大家相处融洽。“不捕鱼的时候,大家最喜欢一起吃饭喝酒,满族渔民酒量好得很。”汪开刚说。

汪开胜在家时一天两餐要来点小酒。但是在外捕鱼,他有两个原则:中午不喝酒,不和老板喝酒。

“在山识鸟音,在湖识鱼情。我们看到鱼游动的姿势、落水的声音,就知道是什么鱼。”汪开胜说,湖北渔民技术好,因而在连环湖很受欢迎。如今,在连环湖捕鱼务工的湖北老乡已有100多名。

长江要休养,“老岔”兄弟三赴东北探路

在去东北前,汪家兄弟都是武汉牛山湖畔闵家嘴渔业队的队员。

汪开胜在队里有个外号,叫“老岔”。湖北方言“岔”,有“多管闲事”的意思。“他为人爽快,谁需要帮忙,他都乐于去管一下。”汪开刚这样评价大哥。

早在5年前,“老岔”就带着堂弟去东北探过一次路。

2015年6月,牛山湖进入禁渔期,听说辽宁丹东合隆水库需要人帮忙捕鱼,汪家兄弟就动身前往。水库养殖鱼规模较小,干了个把月,两人就返乡了。

2016年,汪家兄弟第一次去规模大得多的连环湖捕鱼。“风大浪急,我们曾亲眼看到一场大风把别的渔民船掀翻。”那年陪丈夫汪开刚一同去连环湖的闵运枝回忆,“剧烈的大风,让渔船一下被掀到浪尖上,一下被砸到浪底。只觉得船在颠簸中发出哐、哐的巨响。心都要被甩出来一样。”

“江上往来人,但爱鲈鱼美。君看一叶舟,出没风波里。” 闵运枝文化程度不高,可对这首诗感触很深。第二天,闵运枝就返程回武汉,并劝阻丈夫不要再去东北捕鱼。

到2020年,长江禁渔了,长江沿线都不能捕鱼。汪家兄弟反复考虑,第三次踏上了去往东北捕鱼的旅途。跟他们同去连环湖的,还有原渔业队里其他5名队员。

船上生船上养,一家五口挤在一条船上生活

走进汪开胜位于东湖高新区龙泉街闵家嘴的三层小楼,一股浓厚的鱼腥味飘过来。汪开胜说,自己已经闻不出来了。台阶上散放着鱼竿,门口围着的小院里,堆着大量的渔具。

“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学会了捕鱼,我自己就出生在渔船上。”汪开胜说,祖父那一辈从汉川来到武汉捕鱼,祖父、父亲、自己,三代都是渔民。

1976年,22岁的汪开胜有了自己的第一条渔船,这是他能够开始独立捕鱼的标志。

风里来,雨里去。船坏了,自己修;网破了,自己补。靠着捕鱼的技艺,汪开胜娶了媳妇,还有了两儿一女。一家五口,都挤在一条船上生活。看到大风来了,赶紧把锚抛到水中;风过了,又赶紧把锚捞上来。

“听说有的捕鱼人家孩子晚上上厕所,掉到水里,大人睡得太熟,就这样发生了意外。”汪开胜的妻子黄又喜回忆,为了避免悲剧发生,他们用绳子把孩子拴住,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,孩子一有动静就能醒过来。

2009年,闵家嘴渔业队修起了楼房。汪开胜拿出捕鱼多年的积蓄,修建了自己的三层小楼,一家人的生活条件好多了。

“老男孩”们的信念:坐吃山也崩

长江禁渔后,仅闵家嘴渔业队,就有30多位渔民去了外地捕鱼,大多是50岁上下的家庭主要劳力,去东北的渔民最多。

忆起东北捕鱼往事,年过半百的汪家兄弟不时拍下彼此的肩,摸下头,“老男孩”般爽朗大笑。“有苦也有乐。”汪开胜说,“我这个人,不管发生什么事,都乐呵呵地去面对。”

今年,汪开胜上交了两艘渔船,获得17万元补贴,每月还能领到1300多元的社保金。虽然已经年过花甲,但他依然选择去东北捕鱼,是东北行里年龄最大的“大哥”。

“农村有个土话,坐吃山也崩。我们无田无地,过去曾叫我们‘渔花子’,就靠捕鱼为生。”汪开胜说,就好比“闯关东”吧,想要生活再好一点。

有一次,汪开胜夜里突发阑尾炎,养病不到一星期就回到了船上。“我们这代人,做惯了,闲不下来。”他说,“只要身体状况允许,肯定还要出去捕鱼。”

汪开刚签了东湖高新区的公益性岗位,做了护渔员,每个月能拿1700多元的工资。有捕鱼活计时,仍跟着大哥捕鱼。

到梁子湖畔转转,看湖看船,接、打各种电话咨询哪里能捕鱼。如今,这几乎是汪家兄弟俩每天的生活状态。

闲不住,他们的下一个活计已经安排好。大约10天后,汪家兄弟就要到东湖风光村人工养殖的鱼塘里,帮人捕鱼。

“水上人家”上岸后,只盼湖水再回清甜

选择到异地继续捕鱼的渔民还是少数,大多数武汉“水上人家”上岸后,有了新的生活。

据悉,武汉已建档的退捕渔民有1151名,其中,处于劳动年龄段并有就业能力和意愿的有842名。截至11月底,已就业渔民超过九成。

汪开胜的2个儿子也曾经是渔民。长江禁渔后,一个去了广州打工,一个在武汉打工。

“国家退捕的大政策,我们理解支持,长江和湖泊也要休养。”汪开胜说。

中午时分,记者在牛山湖畔看到,湖面呈现出并不通透的蓝绿色。

汪开胜回忆,梁子湖、牛山湖的水曾经清澈见底,喝在口里是甜的。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,水质慢慢就不行了。

2016年7月,牛山湖永久性退垸还湖,成了梁子湖的一部分。如今,梁子湖不少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都属于长江禁捕的范围。

“让湖休养生息5年,我相信梁子湖的生态就能复原。”对未来,汪开胜满怀期待。


图文来源:武汉晚报 记者刘睿彻

责任编辑:许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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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作者:刘睿彻)